月滄璃拉開門跑出去，院子裏躺著兩個宮女，已經死了，兩人皆被割喉，她們背著包袱看似要逃，那老嬤嬤拎著把血淋淋的匕首站在邊上，臉上身上都濺了血，陰沈地看著月滄璃。

“若沒太後懿旨，誰也別想離開這間屋子。”

一股強風卷席進來，吹得月滄璃幾乎站不穩，微微泛白的天空，黑雲墜墜，從那黑雲中分出些游動的黑氣，發出嘶嘶的聲響，從上面循著什麽氣味下來。

老嬤嬤臉色變了，可她還來不及反應，一縷黑氣已經穿透她蒼老佝僂的身體而過。

她臉色一僵，人定定站在那兒，先是手中的匕首落地，人砰地一聲倒下去，身體瞬間變得焦黑。那縷穿透老嬤嬤的黑氣反而更有靈性一般，從黑氣中幻出個骷髏頭，沖著月滄璃看，朝天空發出嘶叫。

突然之間，那些黑氣沖著月滄璃來，一縷兩縷，越來越多，全往她這邊過來了。

“滄璃仙子！”

藍笙雲虛弱地扶著門框出來，驚訝地望著眼前的一切。

在那些黑氣襲上來前，月滄璃想起什麽，緊緊攥著的手往前一比，張開掌心，一縷強光自她掌心迸出，一道光墻擋在她面前，霎時照亮四周，那些黑氣撞上來，皆化作無形。

四周慢慢平靜下來，黑雲散去。

待光墻消失後，月滄璃覺得胸口好疼，疼得她有一瞬間覺得難以呼吸。

“滄璃仙子，你怎麽了？”藍笙雲走上前來關切問道。

“我不知道，我胸口疼。”月滄璃緩了些，“以前從未這樣疼。”

奇怪了，以前最多只感到胸悶，怎麽今日竟疼得這樣厲害，雖然只是一瞬間，可也夠受的。

藍笙雲吹了冷風，輕輕咳起來。

月滄璃去扶她，“我們快走吧，趁現在，離開這兒。”

“你們不能走。”

身後傳來低沈的聲音，回頭，看到那大塊頭的宮女一臉嚴肅地站在那兒，她對藍笙雲道：“貴妃，奴婢奉聖書密令，秘密保護你，在聖上回來之前，必須看住你，你哪也不能去。”

月滄璃再看這個宮女，怎麽覺得她之前的憨傻都是表現出來的，此時眼中的光，多了幾分鋒利，不似之前的人，看來藏得挺深啊。

“就算你們對付了我，也走不出這林子，在林子周圍，還有聖上的數百黑騎守著，你們逃不掉的，貴妃在哪，這些黑騎就在哪。”

“呵，”月滄璃冷笑一聲，“你們聖上，若真在乎貴妃的生死，為何還會讓太後和皇後把她送出宮呢，這麽多黑騎跟著，定早有人去通風報信了。”

那宮女無言以對，只是板著臉，“總之，你們不能走，在聖上回城之前，必須在此。”

藍笙雲抓著月滄璃，眼中盈著淚光，“滄璃仙子，帶我走，我要去見長林，不管活著還是死著，不管能不能離開這個聖書世界，我都要跟他在一起。”

“好，我帶你去見他。”月滄璃捂住她的手，“你放心，我們一定會回到六界西天的。”

“站住！”那宮女大喝一聲沖過來。

“你讓開。”月滄璃揮起手掌擋在面前，“適才你也瞧見我這手掌迸出的威力，你不想死，就離遠一點。你為之賣命的那個人，一點都不值得你犧牲，你好好想想，你也可以一走了之。”

藍笙雲語氣虛弱道：“是啊，我看得出來，你心地不壞。”

那宮女眉頭動了一下，猶豫了。其實月滄璃舉著手掌是嚇唬她，敖嬰給她畫的靈決剛才已經用來對抗那些魔氣，她現在已經沒有靈決護身了。單打獨鬥，她是絕對打不過那大塊頭的宮女的。

鋒利的光影自宮女頭頂劈下，她瞪著眼，臉上多出一條血線，從頭一直劈下來，人被劈成了兩半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

“沒用的東西！”

伴隨著略有些熟悉的聲音，一道黑影自天邊落下，一身黃袍的衛琰已兇神惡煞地落下來。

“師姐，你真的要棄我而去嗎？你就不能試著愛我嗎？”

月滄璃能感覺到藍笙雲的手變得冰冷，且微微顫抖，人盡管蒼白虛弱，見著衛琰卻用盡了全身力氣，那顫抖不是害怕，而是憤怒和怨恨，咬牙切齒道：“你得到了我的人，也永遠得不到我的心，就算死，我的心也隨著長林，永生永世。”

衛琰微微垂下頭，他整個人因魔氣襲身，面容與之前有些變化，不時有絲絲黑氣游動在面頰脖頸之上，渾身散發狠戾之氣，他冷笑起來，笑聲也十分瘆人。

“師姐，萬年來，我鞍前馬後待你，憑你差遣，招之則來呼之則去，我待你的好，你一絲一毫都未看在眼裏麽？那長林不過被罰到西天面壁，你去了一趟玉璧谷，見他一面，魂魄就被他全部勾去，把我待你的好忘得一幹二凈，你怎麽可以如此待我？我好心寒吶。”

“我知道你待我好，但我從未對你有男女之情，是你一廂情願。師弟，你就此收手罷，不要一錯再錯了，放過我和長林，放過這個世界的人。”

“哈哈哈哈，放過你們？誰放過我？”他面目猙獰著走上前。

月滄璃張開雙臂，擋到藍笙雲面前，翻掌對著衛琰，“你別過來。”

衛琰停下腳步，臉上卻仍是扭曲的陰笑，“怎麽，你以為你還有能力對抗我嗎？你以為我不知魔尊把你送入宮中的目的麽？你又以為，我為何對師姐被送出宮不聞不問？”

原來他都知道了。

“魔尊待你可真好啊，月滄璃，你進聖書世界時，進了個死身，他為救你，不惜違反神女所造聖書世界的規則，用尊靈之力讓你起死回生。殊不知，他是魔尊，魔靈的本源，魔氣自然會跟著靈力一並進來，這才能讓我覺醒，多虧了他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真不知他堂堂魔界魔尊，為何可為了你一個被罰下界的仙女做到如此地步。他用自身大部分靈力給你畫靈決護體，阻擋魔氣侵你，他自己反倒弱了，不是我的對手，已被我……”

月滄璃只覺得胸口刺痛，窒息似的，一股寒氣從脊背一直升上來，“你說什麽？你把嬰嬰怎麽了？”她往前跨了兩步，“你說，你把他怎麽了？”

藍笙雲也被月滄璃的語氣驚了下，此前見月滄璃，總覺得她沒心沒肺，從未見她這樣。

衛琰故作玄虛，“你說呢？我能出現在這裏，他卻遲遲不到，你說他怎麽了？聖書世界之外，魔界如今已亂做一團，魔尊鎮萬魔，魔界沒了他，哈哈哈……”

“嬰嬰……”

月滄璃胸口越發疼得厲害，她緊緊攥著拳頭，眼底地浮上兩抹暗紅。

“你真無恥。”藍笙雲罵道。

“師姐，來日方長，這個世界，以後將會是我們兩人的天下，跟我走吧。”

他說著走過來，月滄璃紅著眼睛沖上去，“你到底把嬰嬰怎麽了？”

衛琰揮掌襲來，一股黑氣帶著強勁的力道擊在她胸口，她整個人被震飛了幾丈遠，摔撞在遠處。她覺得胸口一熱，已吐出口血來，不知為何，卻不覺得疼，那一刻她滿腦子只想知道敖嬰的情況，想知道他是生是死。

“滄璃仙子！”藍笙雲又驚又恨，人已被衛琰捉住，掙紮著，“你放開我。”

月滄璃抹掉嘴角的血跡，自地上爬起來，眼底的紅色更甚，“說，你到底把他怎麽了？”

衛琰輕揮衣袖，又一股黑氣襲來，月滄璃再次被擊飛。

這一次，她被撞在院墻上，滾落下來，渾身上下像被折斷了一樣疼，那坍塌的石頭壓覆下來，埋了她半個身子，感覺喪失了所有力氣。

敖嬰，她很想他。

“哈哈哈，敖嬰已被我殺了，若不是我受人所托，要留你性命，你早命喪我手。”

月滄璃腦中只有那句“敖嬰已被我殺了”，她從石頭中爬起來，紅著眼瞪著衛琰，“不可能，他不可能死，他說過我在哪，他在哪。”

“放開聖女。”她朝衛琰走過去，胸中的灼熱似要沖破身體。

衛琰勾起的嘴角慢慢抿起來，他註意到月滄璃身上發生的變化，她的眼中多了兩抹赤紅，身上隱約散發紅色之氣，風雲隨著她的氣息翻卷。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的氣息，克制住了他，他的手掌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，沒有辦法使出魔靈。

怎麽回事？月滄璃區區一個小仙女，進了聖書世界，身上怎麽還有這麽強烈的靈力？不對，感覺不像神仙的靈力，倒像是……三萬年前，整個六界都感受過的強大到可毀天滅地的能力——

妖神之力。

他眉頭慢慢沈下來，眼神閃過一絲慌亂，“你……你到底是什麽？”

月滄璃似乎聽不到他說的話，她腦海中有個女人的聲音——“殺了他。”像是她的聲音，又不像她的聲音，那聲音強烈地占據著她的腦袋，也是那聲音讓她胸口越發灼熱難忍。

可是胸腔裏，還有一個細小的聲音，那聲音太小了，她聽不清楚。

難受，真的好難受。

“阿璃，不要聽。”

熟悉的聲音自天際響起，如一抹清涼澆灌下來，月滄璃感覺四周清晰了，她回過神，看到敖嬰一襲暗袍自天邊落下，落在她身邊，如夢如幻，不像真的。

“嬰嬰……”

月滄璃胸中的灼熱在看到他的那刻平息下來，胸口也不疼了，她紅著眼睛撲上去，不管不顧地紮入他懷中，哪怕是個假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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